双节探视大青山的普氏野马

来源:中国绿色时报 | 作者:张赫凡 | 发布时间: 2023-10-19 | 264 次浏览 | 分享到:




双节探视大青山的普氏野马


——放归后首次在内蒙古野外繁殖成功


作者:张赫凡


野马成群

温情时刻



  金秋时分,中秋国庆双节来临之际,我又飞往呼和浩特,前往内蒙古自治区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探视两年前在此放归的普氏野马,与这些久别的“家人们”团圆。  


普氏野马,又名蒙古野马,是当今世界唯一幸存的野生马种,有着6000万年的进化史,被列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1985年起,我国启动野马重引入项目,经过30多年的不懈努力,普氏野马人工繁育种群不断扩大,野外种群也得以重建和恢复,成为我国物种重引入和国际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成功典范。目前国内野马种群数量突破700匹,约占全球野马数量的三分之一。  


9月29日正值中秋节,我到达了目的地古路板管理站什字沟。这次来的还有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的硕士研究生彭佳禾,她比我提前一天到了古路板管理站。节日期间值守的巡护员刘满元和刘素元兄弟俩从简陋的小平房出来迎接。见到我们来,刘满元咧开嘴,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线。



  大部分草已枯黄,那一片高大的山杨林,黄叶在冷风中簌簌飘落,铺了一地。  


我们远远就能望见带有马驹的那群马。其中一匹是大青山去年秋天繁殖成活的第一匹马驹,有3匹是今年新生的幼驹,今年春季第一匹出生的是“小公主”,也是4匹马驹中唯一的一匹母驹,最小的一匹是8月3日生的。在巡护员们日夜精心管护下,今年产的3匹马驹全部成活,而且长得越来越健壮结实。  


王俊恒是古路板管理站的工会主席,由于从一开始考察选址就参与了普氏野马种群的扩散与扩大放归项目,加之野马来到大青山以来他就一直照料野马,跟野马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他舍不得这些跟自己孩子一样的马儿们,所以退休了还留下来继续照顾它们。  


他曾是一名护林员,在山林间跑了大半辈子,早已习惯了山里的艰苦与寂寞。跟他同时守护野马的刘满元和刘素元兄弟俩,也都五六十岁的年纪。在这么孤寂的地方,平时主要由他们3人轮流值班,24小时守护野马。  


巡护员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清点野马的匹数,然后观察野马的采食、活动、精神、发情、交配、产驹、哺乳、排粪、排尿等情况,认真填写观察日志。在繁殖季节和冬季给野马补饲,加强营养,雪大的时候一天喂两回精饲料,如保姆一般细心照料着这些野马。  


“野马刚来大青山的时候,我们还给它们喂玉米棒子,它们吃得可好了。冬天,把胡萝卜和苹果切着给马喂,野马更爱吃胡萝卜,不大爱吃苹果,每次吃时都挑拣着吃,把苹果扒拉到一边。为了给野马增加营养和补充微量元素,我们还从外省购买野马爱吃的苜蓿草。”王俊恒说。  


每当野马临产时,管护站都会增派人手,加强观察,浩仁塔本副局长等局领导会到现场,和一线的巡护员住在一起,在马棚里通宵达旦守护野马。野马产驹季节,刘满元兄弟俩一两个月都回不了一趟家。  


2022年8月24日第一匹小马驹出生时,大家最为操心。当时气温已降至零下一摄氏度。为了不让小马受冻,刘满元脱下自己的马夹,给小马穿上。这匹马驹是“准噶尔358号”产,是个“小公主”,父亲是“准噶尔357号”。小马先天体弱,没有吃上初乳。巡护员小心地靠近母马,挤出马奶,放在奶瓶中喂马驹。后来小马又便秘,肠梗阻,经救治无效,才出生4天就夭折了。王俊恒抱着小马的尸体,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2022年9月5日,“准噶尔346号”产下一匹公马驹,这匹马驹成活了下来,标志着野马在大青山闯过了繁殖成活关。  


跟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一样,大家想给在大青山产的马驹取名。新疆野马在准噶尔盆地出生,从1988年第一匹出生的野马叫“准噶尔1号”,往后按出生顺序依次叫“准噶尔2号”“准噶尔3号”……  


“这边的野马是不是可以参照新疆的叫‘大青山1号’‘大青山2号’‘大青山3号’,但不知‘大青山1号’是从哪匹野马开始编,第一匹出生只有4天就夭折的小野马不知该不该有编号?还是从繁殖成活的那匹开始编?大家商量着定吧。”浩仁塔本对王俊恒说。  


“还是尊重科学,实事求是吧,从第一匹出生的那匹马开始编号。”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牛喜山局长说,“第一代野马在大青山繁殖成功,也是野马首次在内蒙古野外繁殖成功,不仅丰富了大青山的生物多样性,也说明了大青山的生态环境持续向好,这是大青山生态保护综合治理工程的丰硕成果。”  


“又下了一匹小马!”古路板管理站站长武云龙激动地向我报喜:“‘准噶尔360号’母马6月9日晚上19时10分顺利产下一匹雄性幼仔,母子平安,排便、吃奶、排尿正常,爸爸是‘准噶尔357号’。”他还把照片也给我发了过来,哈哈,又一个小太阳从大青山升起来啦,当时我真想立刻飞到小萌马的身边,看它撒欢的样子。  


今年的前两匹野马都产得非常顺利,第3匹小王子出生时,却让大家又紧张了一回。这匹马驹是8月3日凌晨出生,生下来后发现小马吃不上奶,母马的乳头含不到嘴里。“准噶尔358号”的奶水饱胀,直往下滴,顺腿流下。大家看着都很着急,王主席立刻与高级兽医师恩特马克联系,问该怎么办。  “把马娃子跟大马分开,用牛奶喂,从视频中看小马胎粪排不出,有些便秘,买些开塞露,给它通便。”恩特马克说。  


大家立即行动,把小马隔离开,买了新鲜牛奶,用奶瓶喂它。刘满元兄弟俩当起了奶爸。他们一人搂住小马,一人用笨拙的双手操起奶瓶,放到小马的嘴边。小马开始本能地抗拒着,摇头甩嘴,一点也不吃。刘满元把奶滴到手指上,轻轻伸入它嘴里,让它一点点适应,等小马开始有了吮吸动作时,再把奶嘴给它,它这才开始吃起来。而后,兄弟俩和王俊恒等人又在小马的直肠内导入开塞露,小马很快将胎粪排了出来。  


就这样细心照顾了小马两天三夜,马驹变得有力气了,活蹦乱跳了,大家把它放回到马妈妈“准噶尔358号”身边。  


分开的这两天,“准噶尔358号”可急坏了。当刚出生的孩子被从身边抱走时,平时看起来性情很温和的它追撵在巡护员身后,有时直朝人身上冲。分开后,它急切地嘶鸣着,不停地朝小马所在的马棚边张望,奔跑。当被人“抢走”的孩子回到身边时,它激动地上去嗅来嗅去,看看小马是否安好,是否饿坏了。它用嘴拱着小马,把它往乳房处推,主动示意马宝宝快吃奶。直到小马顺利地吃上母乳,它才放下心来,大家也都舒了一口气。



  当我们走近时,4匹母马和4匹马驹排成一路纵队,沿着南侧的铁丝网往山上跑去,跑了一截,又停下来向我们观望。  


“哎,哎,哎”刘满元又像以往一样,对着这群野马大声喊起来。马儿们听到这熟悉的召唤,开始朝我们这边走,走了没几步,又踯躅不前,也许看到人多吧,比起上一回我来,它们变得警觉多了。  它们的生活区域前不久朝东面的山上扩了上百亩,以前一直在狭长的谷地间生活。现在,更多的时候,它们喜欢在山上活动,喝水和吃料时才下来。这群马很快又上了高坡,从山上向下望我们。看来它们已适应了山地草原,个个都成了爬山健将。  


冷风扑面,野草摇摆,波浪一般。马儿们转眼隐没在山野间。  


西侧山脚下的小围栏,空荡荡的。两年前的此时,围栏被打开,来自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的6匹野马从这里奔向山野,奔向自由的天地。这是内蒙古自治区首次开展的野马放归活动,也是我国首次跨省放归。这激动人心的一幕,仿佛犹在眼前。  


接着又有6匹野马行程2000多公里,从新疆野马中心被运往大青山,在此安家落户,10月27日进行了第二次放归。  


其中两匹野马佩戴了卫星跟踪项圈,实时监测野外活动轨迹。  


“我们选择在内蒙古自治区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放归普氏野马,一方面是物种的生物学需求,另一方面是对生态环境的需求。”在新疆进行了20年野马监测研究的北京林业大学胡德夫教授说,“在历史上,大青山曾是野马的分布区,从现实看,近年来大青山生态建设成效为普氏野马的重引入创造了条件。”  


如今这些野马已重返自然两周年,不仅适应了新的环境,还成功繁殖了后代,这是新疆和内蒙古通力合作取得的硕果,同时也得益于大青山良好的生态环境为野马提供了生存空间。  


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成立于2008年,位于阴山山脉中段,总面积40万公顷,有狍子等野生动物132种,蒙古扁桃等野生植物770种,是诸多珍稀野生动植物的避难所。同年在大青山白石头沟放归的27头麋鹿,也成功适应了新的栖息地环境并繁殖了十几头后代,目前有40多头麋鹿完全回归山林,标志着我国首次在蒙古高原南缘的华北区与蒙新区过渡带成功建立野生麋鹿种群。  


“经过多年的管护、生态修复与恢复,人类活动对保护区生态系统的负面影响有效降低,野生动物栖息地环境得到了有效保护和改善。豹猫、中华斑羚等野生动物种群数量明显增多,分布区域不断扩大,黑鹳、草原雕、白尾鹞及其他重点保护鸟类的出现频率也增多。”大青山保护区的专业技术骨干韩菊花博士说。



  其实古路板管理站的工作人员节日期间根本就不休息,越是节日反而越忙。武站长每天都要去巡山,加强安全和防火检查。  


第二天,王俊恒一大早就去给野马拉运苜蓿草,用于冬季的补饲。新来的女大学生康力丹接上我和彭佳禾,买了些蔬菜,一起来到野马放归地。  


到达刘满元兄弟俩的住所也就是普氏野马基地办公室时,发现前一天怒放的格桑花一夜之间全败了。刘满元说昨夜山里的气温降到零下,太冷了,这些花都被霜打了。  


刘满元坐上我们的车,跟着一起去看马。到了马驹群所在的场地,它们正好在谷地,应该是才喝完水后准备上山。我想当天的时间充裕,先去跟踪“准噶尔370号”的家族,然后再过来看马驹群。难得来一回,趁早晨光线还不太强,多跟那群马合些影。  


“准噶尔370号”这群马还与在新疆野马中心圈里时一样,爱跟人亲近。我们进去后,康力丹先给我们拍了些与野马的合影。而后,这些马儿们向山坡上走去,采食山上较茂盛的植被,我紧跟其后,她俩在山下等我。  


山上有一种灌木,细小的叶子大部分都红了,后来我问王俊恒这是什么植物,他说叫绣线菊,夏天我来时开着一簇簇的白花。野马在其间自由采食,自如地游走,不时身子会被草淹没。风“呼呼”吹着,掺杂着马儿的“沙沙”咀嚼声,草枝摇曳,偶尔会听到马儿的鼻息。山下,流水淙淙,喜鹊欢歌。向南离它们更远之处,是莽莽苍苍的山峦,黄绿相间,壮美如画,更多的是春意盎然的绿色,看上去郁郁葱葱。  


与野马一起度过了中秋和国庆,转眼就到了告别时刻。  


10月2日早晨抵达野马放归地时,刘满元站在路边铲车的烟尘里,笑着向我们招手,他不能去陪我们看马了。再往前走,看见刘素元正站在拉草车车斗的草堆上,用铁叉一捆捆地卸着苜蓿草,他们的皮肤,一个比一个晒得黑。  


“我们已给野马储备了10吨过冬的苜蓿草,今天就拉完了。”王俊恒说。  


山风料峭,一股离愁,顿时涌上心头。  


别样的节日,别样的深情,终生难忘。  


大青山,青春的底色,天地间,海角天涯,唯青山不老!